“那就让他来。”她回眸，眼神清澈而坚定，“三十年前，他在暗处烧书杀人；今天我们，在明处读书立誓。他怕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代表的东西??女子觉醒的意志。越是镇压，越会燎原。”
她取出一张白纸，提笔写下四个大字：**春归令下**。
“派人送去京城，贴在女子学院门口。告诉戴缨??春天到了，该开花的，一株都不能少。”
消息传回，戴缨接过那张纸时，指尖微微发抖。
她将它挂在讲堂正中央，下面压着一本摊开的《女皇本纪》。
当天夜里，她召集所有核心弟子，包括沈清梧、归雁、裴昭等人，举行了一场特殊的仪式。
她们围坐一圈，每人手中捧着一段竹简，轮流诵读《女政十策》全文。当最后一句“女子有才，国之栋梁”落下时，戴缨点燃一支蜡烛，放在中央。
“这是我们的心火。”她说，“不为仇恨，不为报复，只为照亮一条路??让后来的女孩不必再躲在帘后偷听讲学，不必再假扮男子参加科考，不必再把自己的智慧锁进针线筐里。”
众人含泪齐声应和：“愿持此心，至死不渝。”
翌日，京城轰动。
多处城墙、衙门前出现红色告示，上面赫然印着“春归令下”四字，下方列有十二条新政主张：女子可报考科举、可继承家产、可独立开户、可参议国政……
百姓争相传阅，称之为“春衫诏”。
皇帝暴怒，下令全城搜捕，悬赏千金捉拿“妖女谢?”。可奇怪的是，每当官兵冲进一处张贴告示之地，总发现墙上只余灰烬，地上却多了一朵腊梅花??新鲜绽放，香气犹存。
坊间传言愈演愈烈：“公主化身万千，行于人间！”“她借女子之口说话，借孩童之笔记字！”“她是春风本身，无形无相，却无所不在。”
而在一座偏僻尼庵中，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尼悄然合十。
她曾是谢?的贴身宫女，亲眼见证当年调包阴谋。三十年来，她每日诵经百遍，只为祈求故主血脉归来。
今晨，她在佛前供奉的腊梅突然无风自动，花瓣纷纷扬扬，落在一本尘封多年的日记上。
她颤抖着翻开，只见最后一页空白处，竟浮现出一行墨迹：
“阿?，娘看见你了。”
泪水瞬间滑落。
她知道，这不是幻觉。
这是春回大地的信号。
同一时刻，戴缨独自登上钟楼。
她取出那封写给谢?的信的副本，轻轻投入火盆。
火焰腾起，映红她半边脸庞。
“你问我这一路值得吗？”她喃喃自语，“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值得。因为当我看见沈清梧教会裴昭识字，看见乡野女孩捧着残卷奔跑十里只为抄一段《孟子》，看见老尼在佛前痛哭呼你乳名……我就知道，你从未真正消失。你活在每一个不肯低头的灵魂里。”
火光中，她仿佛看见谢?站在远方山巅，向她微笑。
她也笑了。
然后转身，走下楼梯。
风起了。
吹过梅林，吹过学堂，吹过无数伏案苦读的身影。
春衫已解，枷锁将断。
这一场绵延三十年的雪，终于开始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