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绍抱着胳膊哼一声:“为这个半阉,毁我大好时光。”
他侧头看向白帐子后头玉陶一抖一抖的身影:“怎么,公主,明儿要赐爵了,可还要这驸马?”
“要!他就是疯了残了傻了本公主也要!还请明日王爷给他个体面的差事,教他下半辈子有个指望。”
褚绍只往帐子里看了一眼便避得远远的,背身站在最外头,掏出贴身的药瓶抹了些脂膏在鼻下:
“驸马有公主真是……好福气。北朔的使者讲公主原先掌边境互市十分有心得,便把这差事拨给驸马,你们一家子……看着办。”
他声线听起来不大稳当,柏姜只当他是厌烦,感慨了几句公主驸马命途多舛便要高高挂起,不防看见一个黑影趁着黑夜溜进身后的帐子里。
她立即想起玉陶口中那可疑的小傻子:“来人护驾!有刺客!”
身后一阵骚乱,还不等侍卫向前,帐子里却爆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啊啊————”
帐子里医官七手八脚将一个瘫软抽搐的人拖出来,那人影矮而瘦,像濒死的鱼一般凭本能挣动着,医官招呼人来施针,褚绍将柏姜护在身后自上前去探看,看完才将柏姜从身后推向前。
她定睛一瞧,竟是刘承谕。
昏暗的烛火下,长长的银针穿刺进他的人中,他顿时口吐白沫,眼睛一下子睁开,形容癫狂地呼嚎起来。
医官翻翻他眼皮,叹息着摇了摇头。
命啊。
柏姜冷眼旁观,心里默默道。
褚绍倦极了,甫一回宫便吩咐含微拿热水来融了些药瓶里的脂膏,涂在鼻下与太阳穴处。
药味清苦,一直传到柏姜鼻尖,褚绍本来涌着些红的胸口很快凉下来,他没有似往常般缠着柏姜撒娇或是亲热,只是贴一贴柏姜的额头,随后便阖眼沉沉睡去。
他偶尔清心寡欲一次,倒是柏姜不适应,不过她也困得紧,没疑惑一会儿,便撑不住沉重的眼皮,陷入黑甜乡去了。
“唔、”柏姜梦呓出声,扯开了被角,明明还是四月里,却模模糊糊觉得身边有个火炉子一般煨得她身上出汗。
“啪、”
火炉子还学会自己往外呲火花了,好烫、好痛,柏姜将醒未醒,只想把那烦人的火炉子推远些好继续睡,没成想一手打上一个滚烫坚硬的物什。
褚绍。
柏姜猛地惊醒,借着朦胧的月光看见自己一手正搭在褚绍胳臂上。
他面色通红,双眉紧蹙,额角与脖颈间全是淋漓大汗,沾湿了身下的寝衣和床褥。
想必是又梦到他师傅师娘一家被灭门时的惨状了。
“褚绍、褚绍?”
柏姜轻声叫他,褚绍没睁眼,迷迷糊糊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柏姜再接再厉,轻轻推他的肩膀:“又梦魇了么?醒醒。”
褚绍缓缓睁开双眼,不知是不是还没缓过神来,他双眼空茫,仿佛在看着柏姜,又仿佛眼底空无一物。
醒来就好,柏姜暂且留他缓一缓,自己起身下榻去拿了白色的干帕来,想为他拭一拭头上的汗。
她刚举起手,褚绍的黑眼珠动了,被吸引一般死死地钉在那白色的巾帕上,眸色深沉无涯,这诡异的场景叫柏姜背后簌簌起了一层白毛汗。
“……褚绍?”
她话音仿佛一点火星,引爆了他眼中蓄积的黑沉颜色,他嘶吼一声霍然起身,五指如同枷锁,死死扣住柏姜拿着巾帕的那截手腕,另一只手直直向柏姜脖颈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