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织忆岛,成了一台巨大的织机,而驱动它的,不是人力,不是神通,而是亿万颗不肯遗忘的心。
数日后,念安站在岛畔,望着归藏岛的方向。他已学会以心为眼,无需舟楫,亦能看见彼岸的一切:阿禾正教小螺读信,两人笑声清脆;记苗圃又迎来一批孩童,最小的那个手里攥着半块糖糕,说是“奶奶托梦给我的”;昭明每日清晨仍在桥头点燃一盏灯,灯下压着一张纸条:“儿子,吃饭了吗?”
他笑了。
他知道,自己虽身在彼岸,却从未真正离开。
某一夜,双月再次交汇,天地清明。织忆岛上空忽然降下一场奇异的雨??不是水滴,而是无数微小的光点,如萤火,如星屑,纷纷扬扬落入海中,顺流返归忆河。每一粒光,都承载着一段完整的记忆:是谁在哪一刻想起了谁,是谁在哪一夜梦见了谁,是谁在哪一口饭里尝到了家的味道。
这些光点汇入归藏岛,渗入土壤,钻进树根,爬上紫藤枝头。次日清晨,人们惊讶地发现,所有凋零的花苞竟重新绽放,而且颜色前所未见??有暖黄如粥香,有浅蓝如海音,有淡粉如孩童脸颊,还有银白如母亲鬓发。
阿禾摘下一朵,捧在手心,忽然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
“小禾,奶奶喝到你写的信了。她说,那碗粥,真甜。”
他泪流满面,却笑着回答:“奶奶,我也喝到了,比以前都甜。”
与此同时,赎罪桥栏上,那两行刻字之间,悄然浮现出第三行,字迹苍劲如刀凿:
**“此桥无名,唯记通行;
只要还有人愿意流泪,桥就不会断;
而所有说过‘我替你记得’的人,终将重逢。”**
风过处,紫藤花开得漫天遍野,花瓣飘入忆河,随水流去,不知终点。
但人们相信,它们终将抵达某个地方??那里有温暖的炉火,有未冷的粥,有等你回家的人。
多年以后,当“记得之年”已成为传说,当纸鸢之桥只存于古籍记载,仍有孩童在春风中仰头问:
“妈妈,为什么水里会有那么多光?”
母亲蹲下身,指着天上双月,柔声答道:
>“因为有些人走了,但他们还在看着我们。
>而我们点亮灯火,是为了告诉他们??
>**我没忘。**
>**我很好。**
>**我依然会为你哭。**”
风起,灯动,河光潋滟。
那支歌,仍在人间传唱:
>“记得的人,才是活着的人。
>流泪的人,才是真正自由的人。
>爱过的人,永远不会死去。
>因为思念,是通往永恒的门。”
而在这歌声最深处,有一支笛音悄然响起??非骨笛,非玉箫,而是由万千细语织就的旋律,是母亲哄睡的哼唱,是父亲修屋的敲打,是老妇晒棉被的拍打,是雪夜里脚步踏碎冰晶的轻响。
它不属于任何一人,却又属于每一个人。
它说:
>“我在。
>我记得。
>我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