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我帅令！南道伏兵，今夜子时，不必等待敌军，首接火攻东原敌营，给我烧个底朝天！”
众人大惊，攻敌大营？我们的伏兵不就是要等敌军主力经过吗？
赵襦阳没有理会他们的惊愕，转而下达了第二道更令人费解的密令：“传令老井头，立刻带人掘开西门外的废弃旧渠，引地下水灌入，再将府库中所有灯油火油，尽数倾倒于渠面之上。记住，做得隐秘些。”
一道道命令如离弦之箭般射出，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在夜幕降临前，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收口。
子时，东南风起。
恒州南面十里外的林谷中，火光陡然冲天而起，喊杀声震彻原野。
史思明留在东原大营的留守部队猝不及防，被这支从天而降的奇兵杀得人仰马翻，营寨瞬间化为一片火海。
中伏大败的消息传到正在绕路行军的史思明耳中，他惊骇欲绝，以为后路被抄，军心大乱，只得仓皇率部退守。
然而，恒州城头，赵襦阳却负手而立，静静地望着南方的火光，一言不发。
火光映照着他坚毅的侧脸，眼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沉静。
薛七郎忍不住低声问道：“主帅，敌军己乱，为何不趁势追击，一举全歼？”
赵襦阳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向遥远的北方，那片被无尽黑夜笼罩的土地。
“真正的胜负，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也不在于一场野战的输赢，而在人心。史思明败了，但他只是安禄山的一条狗。我要的，是让他的主人也感到恐惧。我们等的信，己经飞过了这片烽烟——现在，该轮到远在范阳的安禄山，亲耳听一听，我们恒州的雷声了。”
话音刚落，井陉古道方向，一匹快马卷着烟尘，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疯狂地冲向城门。
马上的骑士甚至来不及等待吊桥放下，嘶哑的呼喊声己然穿透夜空。
裴玉筝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刀柄。
那骑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郭……郭令公的前锋己至井陉，距恒州不足五十里！王师旗号，己然得见！”
这个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城头每个人的心中炸响。
赵襦阳缓缓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味的冰冷空气。
再睁开时，那双沉静的眸子里，迸射出刀锋般锐利的寒芒。
“传令——”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城楼的每一个角落，“开南门，清扫街道，准备……迎接王师！”
他顿了顿，目光穿透无尽的黑暗，望向了范阳的方向，下达了最后一道，也是最令人心悸的命令。
“另传一令，命早己潜入范阳的段铁匠——动手！”
就在南方的火光渐渐黯淡，恒州城门即将为王师开启的那个瞬间，遥远的北方天际，突然闪过一道比闪电更刺眼的白光。
紧接着，一声沉闷如开天辟地般的巨响，跨越了数百里的距离，隐隐传来，震得城墙上的砖石都簌簌发抖。
那一声巨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咆哮，不仅震塌了安禄山在范阳安稳的美梦，也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黎明，奏响了最为血腥的序曲。
黑夜依旧笼罩着大地，但所有人都知道，天，就要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