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襦阳闻言，浑身一震，一个被遗忘在记忆深处的传说瞬间击中了他。
他猛地冲到地图前，死死盯着恒州城东那片区域，喃喃自语：“逃城秘道……难道是当年王忠嗣将军所凿的‘逃城秘道’？”传说那位名将为防万一，曾秘密挖掘了一条逃生通道，但随着他身故，秘道的位置也成了千古之谜。
“挖！”赵襦阳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马上组织民夫，就从那几口咸水井开始挖！就算把恒州城的地底翻过来，也要把这条路给我找出来！”
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民夫们三班轮换，不分昼夜地向下挖掘。
整整七天七夜，地穴工坊的喧嚣与地面上敌军的骚扰攻击交织在一起。
终于，在挖开近三十丈深的淤塞泥石后，一缕微弱的光线和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从前方透了进来。
出口，竟在城外十里处一处无人问津的荒坡之上，被茂密的荆棘丛完美地掩盖着。
赵襦阳大喜过望，他当即命令最精锐的斥候薛七郎在此地设立“影驿”，利用体型更小、更不易被发现的信鸽，与外界进行接力传递。
终于，在五月初八的黄昏，他们与郭子仪派出的前哨游骑取得了切实的联络。
万事俱备。
五月初九，恒州城头，第一束烽火被点燃，首冲云霄。
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狼烟滚滚，火光三日不息，将整个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
这惊天动地的信号彻底搅乱了城外的敌军大营。
史思明惊怒交加，他一方面怀疑恒州诈降，一方面又恐惧援军真的将至。
在狂怒之下，他下令对恒州城发动了数次疯狂的强攻，却都在守军拼死的抵抗下被击退，连败三阵，损失惨重。
三日后，夜深如墨。
赵襦阳站在那口新挖通的秘道井口旁，井底吹来的风带着自由的气息。
他亲手将最后一坛干净的储备水倒入一口大锅之中，城中所有将士，无论官阶，每人分得一碗。
他举起自己的那碗，对着全军朗声道：“共饮此水，明日死战！”
一饮而尽。
戚薇走到他身边，夜风吹动着她的发丝，她轻声问道：“将军，若是……郭公不来呢？”
赵襦阳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望向东方那片沉沉的黑暗。
城头不熄的赤色灯火，映入他的眼眸，亮如燃烧的血。
他平静地说道：“我不信天命，只信我自己种下的火种。只要种下了，就总会有人，把它燃成燎原。”
话音刚落，一道璀璨的流星划破了漆黑的夜幕，拖着长长的尾焰，不偏不倚，正好坠向井陉道的方向。
希望的迹象让城头的守军爆发出低沉的欢呼，然而赵襦阳的心头却没来由地一紧。
他敏锐地察觉到，持续了三天的疯狂攻势，在今夜突然完全停歇了。
城外的敌营，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静谧。
那不是战败后的沮丧，也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是一种更为可怕的沉寂，仿佛一只庞大而冷血的巨兽，在黑暗中悄然蓄力，准备着下一次致命的扑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