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僻静的暖阁被迅速清空，门窗紧闭，唯余数盏烛火，将室内照得亮如白昼。
那名傀儡被安置在正中的一张矮榻上，上身衣物己被褪去，露出精壮而布满旧伤的胸膛。
戚薇深吸一口气，从药箱中取出一个紫檀木盒，盒内铺着红色丝绒，十二枚长短不一的金针静静躺在其中，针身在烛光下流转着幽微的光泽。
赵襦阳、裴玉筝和薛七郎分立三处，为戚薇护法。
整个房间里，落针可闻。
戚薇拈起一根最短的金针，指尖真气流转，原本冰冷的金针竟隐隐泛起一丝温热。
她凝神定气，双目紧盯着傀儡胸前的“膻中穴”，手腕一抖，金针便稳稳刺入，没入半寸。
傀儡的身体猛地一颤，但脸上依旧是那副死寂的表情。
一针，两针，三针……
随着金针一根根刺入“内关”“神门”等护心大穴，戚薇的动作越来越慢，呼吸也变得愈发沉重。
豆大的汗珠从她光洁的额头滚落，滴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那傀儡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有一头被困的野兽正在他体内苏醒。
赵襦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得出，戚薇己是倾尽全力，而这正是最关键的时刻。
成与败，生与死，皆在此一举。
当最后一根金针刺入傀儡后颈的风府穴时，戚薇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而躺在榻上的傀儡，则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全身剧烈地痉挛起来，双目圆睁，眼白中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噗！”
一口黑血从傀儡口中喷出，溅在地面上，散发出阵阵腥臭。
他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混沌正在飞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种深植于骨髓的惊惧和困惑。
他环顾西周，目光扫过烛火，扫过戚薇苍白的脸，最后定格在披甲佩剑、神情冷峻的赵襦阳身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太久没有自主发声而显得极为困难。
薛七郎按捺不住，上前一步喝问道：“说！你们是什么人？萧九娘在哪？”
那人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赵襦阳，眼神里的茫然渐渐被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所取代。
那不是对审问者的恐惧，也不是对陌生环境的警惕，而是一种……面对宿命时的错愕。
他缓缓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又抬起头，目光在赵襦阳腰间的佩剑和裴玉筝身上的玄甲上停留了许久。
终于，他喉结滚动，沙哑地挤出了几个字，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时辰……还没到吗？”
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薛七郎皱眉道：“什么时辰？”
那人却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又看了看他们，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烛火，他喃喃自语，仿佛在确认一个本该发生却又无比荒诞的事实。
赵襦阳心中猛地一沉，他盯着那双再无迷茫的眼睛，一个比萧九娘潜入城中更为可怕的念头，如寒冰般刺入脑海。
流民？
不，这些人的眼神，绝不是流民所能有的。
这是一种在刀口上舔血、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却又在最后一刻发现命运被戏耍了的眼神。
他们等的，不是逃出生天的时机。
他们等的，是奔赴黄泉的时刻。
（要忙一段时间，暂时恢复的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