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南城火车站的气息，黏腻而冰冷，带着劣质煤烟和一种沉淀了绝望的腐朽感，沉甸甸地压下来。周战捏了捏手中那张薄薄的纸，猩红的‘凯撒大酒店’坐标像是用血描出来的，散发着不详的预兆。死人眼深处，一点幽绿的火苗无声闪烁了一下，又迅速隐没。
凯撒……人头气球鬼……报纸鬼……周战心底默念着这些曾让他深夜发冷的名字。小说里的凶地，此刻成了他必须踏入的泥潭。凶险？他嘴角咧开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鸟国的杂碎们，这账是躲不掉了。
“道长，该走了。”声音刻意压平了起伏，周战侧头看向身旁。张三裹在那身洗得发白、几乎与昏暗光线下墙壁颜色融为一体的靛蓝道袍里，宽檐笠帽挡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微阖的眼帘下泄出两分难以捉摸的凝重。他枯槁的手指正无意识地在腰间那枚温润龟甲上着，指腹下的古老纹路仿佛能安抚他体内那只偶尔躁动的眼睛。
“煞星临世，血光蔽日，此去…”张三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锈蚀的铁器，“脚下这铁龙，非坦途啊。”
“哈！”周战嗤笑出声，短促有力，“路总得有人趟。我倒要看看是什么牛鬼蛇神，能把路占了？”他眼神一厉，率先迈步，死人眼那点幽光在帽檐阴影下潜行。
呜——！
蒸汽机车的汽笛声像垂死巨兽的嘶鸣，撕裂了站台最后的寂静。车厢里，汗酸、劣质烟草、呕吐物残余以及一种更深层的、名为恐慌的气味混杂发酵，粘稠地贴在皮肤上。车轮碾过铁轨的“哐当”声带着固定的节律，震得人发麻，窗外的景物在铅灰天色下飞快倒退，模糊成一片压抑的流动墙纸。
车刚驶出大南城范围不久，一丝异样悄然钻入周战的感知——不是风，不是温度骤降，而是空气中混入了一丝极淡、却如坟土般冰冷透骨的干味。有点怪……哪来的土腥气？他死人眼的视野无声扫过车厢连接处。几个穿着厚重风衣的乘客，动作僵硬得不自然，蜡黄的脸皮紧绷着，毫无血色。他们的眼珠缓慢转动着，空洞，但当视线扫过周战和张三这个角落时，又猛地黏住，像冰锥扎在背上。
鸟国的疯狗！这么快就闻着味来了？死人眼仔细看过去……不对劲！周战瞳孔微缩。那些人形躯壳下，蠕动着几团极其别扭、散发着腐腥气的灵异“拼图”！不是完整的鬼，更像是强行把厉鬼的碎片塞进活人皮囊里，再用烈火烧干对方的生命力做燃料……残次品！代价高昂的一次性工具！典型的鸟国造物！人造驭鬼者！
“道长，”周战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冰凉的戏谑，手指在那染血的‘中山城’标记上点了点，“有‘贵客’来‘送行了’。”
张三笠帽微不可察地向下点了点，近乎无声。他龟甲的手指停顿了一瞬。周战知道，这位沉默的同伴也捕捉到了那浓得化不开的恶意阴云，还有被恶意标记般的粘稠视线感——就像被粘蝇板沾住的飞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