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后悔当初将娘那里的钱拿去胡乱用了,要是不然,他又何必对朱颜如此“低眉顺眼”地商量说话。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朱颜能资助他一部分,那么他就没什么可烦心的事了,只等着游学后在尹家安生读书,乡试中举后潜心准备赴京即可。
朱颜不过扫他一眼,就明白他心里的想法,既然他提出来,她也就不必装客气了,“当然可以,不过你是打算借用尹家的势?那你可得注意分寸了。”
借势这个事用好了不会引起人反感不说,反而能让被借势的人觉得自己有能力,可若是用得不好,那后果就会很难看了。
邵堂不在意道:“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说着就问起到时候将那莲花灯怎么个制作定做,又商量起各类神像的区分。
邵远这头帮着将屋子腾出来,索性此前买的竹子都给周娘子的订单用了,加上朱颜要做的莲花灯太大,只能放到院子里,到时候盖油布防水,因而排屋里并无多少杂物,显得空荡荡的。
看邵堂兴致很高,他就看不惯他这幅能因利益而随意变脸的本事,只冲朱颜说话:“颜娘,我去大集,中午你想吃什么?”
朱颜还没说话,邵堂就大手一挥:“中午别做了,我请你们出去吃饭,算是我的诚意。”
朱颜瞥眼看他:“你怎地有钱了?加起来可有好几个人呐,出去吃花费可不小。”
邵堂这时候才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尹家赠那五十两的事说出来,“原本是怕还有其他用处,现在二嫂同意了我的提议,我就没什么好说了的,就算不看做是我的诚意,也就当作我向你们赔罪吧!”
这话说了,邵远都不好再怼他什么。
朱颜却说:“中午怕有客上门,咱们要吃就晚上去,你们还能吃些酒。”转头对邵远,“你还是去买菜,晚上吃好的,中午咱们就随便对付两口。”
得知晚上要去食肆吃晚食,冬云很兴奋,来了邝州也有快一个月了,她还没出去逛过呢。
张松赶紧说:“要不我不去了,我守铺子吧!”
王仁没什么意见,只问去哪儿吃。
朱颜也不知道附近有什么,就让冬云去问问茶食店的钟娘子,她是本地人,肯定晓得。
冬云去了,回来就说:“钟娘子说四桥街的锅子、双马巷的闹厅羊都不错,不过她听说邵三哥是读书人,就说最好是去柳叶坊的小酒店,都是小厅小院,廊庑掩映,吊窗花竹,别说吃了,就是坐在里头都觉自在雅致。里头的煎鱼、鸭子、炒鸡兔、煎爊肉、血羹粉羹都是好食,价格还不贵,一份十五文都不到。”
她口齿伶俐,说起话来清晰明了,记性还好,邵堂也忍不住看了她两眼,最后说:“咱们就去柳叶坊这家,二嫂你说如何?”
他请客,其他人当然客随主便了,朱颜也不反对,点头说好。
*
天色近黄昏,晚霞烧的半天天空都是艳红,颜画灯坊一行六人出发去柳叶坊。
钟娘子说的不错柳叶坊的小酒店个个都门庭若小,却都是小楼雕窗,花红绿树,甚至还有一家庭院里种着大芭蕉、秋海棠之类的高大花树,邵堂走在前面,挑了一家看着顺眼的,招呼众人进去。
这种多半是夫妻店,娘子外头招呼客人,丈夫在后面做菜干活,因而他们一进去就有个着灰裙、腰间胯着青绿色汗巾、头上包墨灰色头巾的娘子笑盈盈地迎上来:“几位快坐!”
邵堂像来过多次的客人,坐下就问有什么招牌,店家娘子笑答,居然和钟娘子说的相差无几,在座人多,既然都请客了就不好再抠搜,报的这些菜名都一样来一份。
店家娘子手脚麻利,菜也来的快,才吃了一杯茶水就齐了。
方才等菜的间隙里,邵远提出:“既然你请客吃饭,那我就去买酒吧!要喝什么酒?”
邵堂不依:“请客请客,酒也算在里头,怎么能让二哥买?还是我去!”
王仁冬云都不作声,他们一个是与众人不熟纯蹭吃,一个是不喝酒。
而一旁的张松,倒是想起身主动去买酒,可惜他身上就摸不出几个子来,唯一的三十个钱还是走的时候大哥硬塞给他的,说是应急用,这会他囊中羞涩,再坐不住也只能和前两人一样干干坐着不作声。
朱颜则吃着茶笑咪咪地看兄弟俩争,最后看不下去了调和:“就让三叔买吧,你跟着去搬酒,算是他出钱你出力,总不好叫将来的邵进士做体力活吧?那也太不像样子了。”
这话果然有用,邵远也就不争了,兄弟两个肩头碰肩头出去买酒。
这会菜都上齐了,两人却还没回,实在是有些奇怪。
“要不,我去看看吧?”张松立刻起身。
又一会,张松气喘吁吁跑来,脸上一片着急忙慌:“朱娘子,不好了!邵秀才被一群学子拦了下来,酒也打破了,远二哥着急,快要和人动起手来!你快去看看吧!”
众人一听都惊讶,尤其是朱颜,简直是大惊失色,和邵堂有恩怨的多,但是最仇视的只有奉存新,上回听周娘子说婆母的大寿过后他们也会来邝州,莫不是就这么恰好碰上了奉学子?
这里头只有她了解邵堂和奉存新的恩怨,但只觉得文人之间最多也就是动动嘴皮子,没想到还真这么简单粗暴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