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泪道：“我虽看不见你模样，但我听见了你的声音。这声音告诉我，我还算个人，没被世道当成草芥。”
当晚，他们在土台旁扎营。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一张脸。人们自发带来食物??一碗奶酒、一块粗饼、一串烤鱼??全都放进八戒掌勺的大锅里，煮成了一锅“百家饭”。
沙僧取出药种分发给牧民：“此草耐寒，根深固土，可防风沙侵袭牧场。”
八戒边吃边感慨：“我这辈子吃过无数斋饭，从没哪一顿，香得让我想哭。”
夜深，云娘再次出现。她不知何时悄然跟来，带着十余名青年学子，皆为各地传播《民本策》的“莲纹弟子”。
“我们已将书抄录百遍，传入三十城。”她说，“有人因此被捕，有人因此被杀，但更多人开始觉醒。如今每座城都有人在暗中讲学，称之为‘夜灯会’。”
悟空听着，眼中微光闪动。
他起身走到火堆前，从包袱最底层取出师父那封早已泛黄的手札残页，轻轻投入火焰。
纸页燃烧，字迹在火中跳跃，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升向星空。
“师父，您曾说‘若吾亦亡，愿灯不灭’。”
他低声呢喃：“如今我不再护灯，因为我看见，人人都能成为持灯者。”
次日清晨，悟空召集所有追随者，立于土台之上。
他不再讲术法，不说神通，只问了一个问题：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身边有人挨饿，你会分他半碗饭吗？”
一个孩童大声答：“会！”
“如果有人因无知犯错，你会教他，而不是骂他吗？”
一名少年点头：“会！”
“如果你知道一条能让全村喝水的路线，你会独自藏着，还是带大家去找？”
全场寂静片刻，然后齐声呐喊：“带大家去找！”
悟空笑了。
他转身对八戒与沙僧说：“我们可以走了。”
临行前，百姓献上礼物。不是金银，不是供品，而是一样样亲手所制之物：一双牛皮靴，专为长途跋涉缝制；一只陶哨，吹响时如鸟鸣清越，可用于山野传讯；还有一幅羊毛织毯，上面用彩线绣出三人身影??猴子背钵，猪首持耙，僧人牵马，身后跟着无数小人，手持灯火，走向远方。
悟空郑重收下，将陶哨挂在包袱上，与草猴、木雕并列。风吹过，哨声轻响，宛如大地的呼吸。
继续西行，地势渐高，空气稀薄。他们翻越雪山，穿越冰谷，行至一处绝壁悬崖。崖下深不见底，云雾缭绕，唯有一条悬索桥横跨两岸，由粗麻与铁链编织而成，年久失修，摇摇欲坠。
“这桥……怕是撑不住一头牛。”八戒咽了口唾沫。
沙僧检查绳结，沉声道：“有人最近修缮过，但材料不足，勉强维持。”
悟空踏上桥板，木板吱呀作响，碎屑纷落深渊。他一步步前行，风大得几乎要把人掀翻。走到中途，桥身剧烈晃动，一根主绳突然崩断！
八戒惊叫：“师兄！”
沙僧欲冲上前，却被狂风阻隔。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悟空并未施展神通腾空而起，而是迅速解下肩上包袱，抛向对岸，随后双手紧握剩余铁链，以臂力牵引身体，一寸寸爬行过去。寒风割面，指尖破裂渗血，但他始终不曾松手。
终于登岸，他立即取出随身工具，就地取材，用坚韧藤蔓与备用麻绳重新加固桥梁。三个时辰后，桥体恢复稳固。他对岸呼唤：“过来吧！”
当三人全部安全抵达彼岸，八戒瘫坐在地：“我说师兄，你刚才干嘛不用筋斗云？非得玩命爬？”
悟空擦去额上汗水，淡淡道：“因为我若飞过去了，这座桥就永远修不好。**有些人需要看到别人怎么走过险路，才会相信自己也能走。**”
再行三日，来到一座古城废墟。此处曾是丝路重镇，如今墙垣倾颓，街巷荒芜，唯有几户人家苟延残喘。村中长老拄杖迎出，满脸愁苦：“贵客有所不知，十年前一场大战，水源被毁，城池沦为空城。我们这些人，不过是守着祖坟不肯走的老骨头罢了。”
悟空走访全城，勘察地形，最终在废弃寺庙地下发现一口古井，已被泥石封埋百年。他召集众人清理淤塞，亲自下井掏挖。七日后，清泉涌出，甘甜沁人。全城欢呼，老人跪地痛饮，连声道：“活了，活了……城也活了！”
他们在井边立碑，不刻功名，只写两行字：
>**此井无主，饮水思源；
>来者皆可取，去者请留善念一分。**
春去秋来，岁月流转。他们的足迹遍布西域十七国，所到之处，或修水利，或传医术，或授知识，或破迷信。越来越多的地方建起“持灯祠”，不供神像，只设学堂；越来越多的孩子学会写字，并在纸上画下一个猴子模样的人，题曰：“那位走路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