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寒轻轻煽动了一下鼻尖:“老夫人,您腿又疼了?”
“嗯,老毛病了,习惯了。”
倚寒垂首又道:“听说过些时日便是衡之的百日祭了。”
“是,你想去祭拜他?”
倚寒点了点头:“自然,我终究是他妻子,还请祖母成全。”
“但你要走,你便不是他妻。”老夫人淡淡陈述。
倚寒倏然攥紧了手心:“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您答应过要送我离开的。”
“你先别急,若是怀修答应放过你呢?”
倚寒满脸不信,但她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免得叫老夫人觉得她自作多情。
“他叫你留下来,你还是衡之的妻子,国公府的二少夫人,而他也会退居方寸之地,克己制欲,可若是离开,他便不能保证了。”
倚寒一瞬间便攥紧了手,这不就是在威胁她留下吗?而老夫人必定会率先作出有利于自己长孙的选择。
自己不过是占了先机,眼下他反应过来便以这种法子留下她。
“我知你不信任他,但不是还有我吗?日后他要是再纠缠,不用他说我也会叫你离开。”
她勉强挤出个笑,却比哭还难看:“老夫人若是不愿,那便把路引给我,倚寒自去便是。”
“你还在丧期,你要走,走去哪儿?去寻自由?还是去乡野间做村妇,亦或是做医女,救死扶伤?”
“年轻人不要那么单纯,你以为你走了会比现在过的更好?你会吃苦受罪,遮掩身份,为钱财奔波,甚至于会有无数男子觊觎,还要面临他的纠缠和搜捕,可能还会牵连别人。”
老夫人神情怜悯:“离开,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你还有祖父、亲人。”
“你的过去我都一清二楚,你的祖父老了,像我们这种年纪的人焉知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你忍心第二次因为一个男人再次抛下他吗?”
老夫人的话宛如一把利剑直直插在了她的心口,她高高在上的批判着她的天真、愚蠢和不愿弯折的骨气。
也当头一棒把她敲醒了。
她只知道躲藏,难道要一辈子躲下去吗?
老夫人看她的脸色,便知她动摇了:“你放心,怀修会为他做的错事付出代价,如今大夫人已为衡之借种生子,那个女子刚刚怀上,待生下后就是你的孩子。”
“我会对所有人说明缘由,不会有任何隐瞒,你不会受旁人指摘。”
倚寒想,原来高门宅院里的算计竟然这么多。
……
又过了两日,沉静许久的国公府陡然翻了天,消失许久的二少夫人忽然回来了。
还是由老夫人亲自领回来的。
寿和堂内,裴氏脸色铁青的看着老夫人身边的妇人,照旧是雪色及腰襦裙,发髻绾成了温婉的堕马髻,鬓边簪着一朵白花。
崔夫人和姚夫人面面相觑。
国公爷率先打破了沉默:“母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让你的好儿子说。”老夫人锐利的眉眼凝着宁宗彦,倚寒垂着首,一言不发。
裴氏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宁宗彦干脆承认:“是儿的过错。”
“儿,厌恶冯氏,以为是冯氏的过错才导致二弟过世,所以便把冯氏关了起来,教训了一番。”
老夫人怔松片刻,而后眉眼舒展:“此事该罚罚,便交给你这做父亲的了,我便不管了。”
裴氏眼前一黑,气得直哆嗦,国公爷脸色难看至极:“你……孽障。”
倚寒全程都没有直视宁宗彦,她只是紧紧握着拳,一副不安的模样。
她的神情尽数落在宁宗彦眸中,他有些恍惚,他依稀记得她以前是锋芒毕露的、像一株有生命力的花,哪怕衡之死后,她虽沉寂,但脾性还是如以前一样。
众人脸色各异,对这个“关了两日”显然是有些异议,这说法可就多了去了。
而宁宗彦本就兼祧两房,谁也不知道他多此一举究竟是为何。
倚寒又回了兰苑,这个曾经留下衡之最后回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