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好就收,于莲白已经招了,陛下就是受人蛊惑,你不信也得信。现在跑过去有什么用?你还想问出别的吗?”
说罢他看见对方的脸色,又唉了一声把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团递过去:”我和你去。夜里没那么暖和,多带一件。”
陆洄看见那土蓝色的半旧披风,皱了皱眉头,竟然鬼使神差地接过:“走。”
二人策马出天枢阁,陆洄打头,径直往西跑去,史樵在身后追上,叫他:“不是去镇恶司牢房吗?”
风声打在脸侧,陆洄头也不回:“去紫极塔。”
当年当夜,他确实是又去了一趟镇恶司。史樵说得对,乾平帝只能是受宫人蛊惑,审不出别的什么。索性今晚怎么也不耽误结案,那么不如试试——这幻境崩溃的边界在哪里?
三更半夜,街市寂静无人,陆洄纵马疾驰,两侧街景飞速后撤,行至大千门正对的横街时,他突然急转,钻入巷道。
“不是,说好的紫极塔呢?!”史樵喊。
小巷幽深的阴影将身影吞噬,落雨般的马蹄声渐渐停了,陆洄把史樵的大呼小叫扔在外面,眼神晦暗。
本来该是块热闹的居民区,夜里横街上可能听不到动静,但走进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静得瘆人,连声犬吠都没有。
好像这些民居都只是摆样子的空壳,里面没有一个活人。
他调转马头,不等史樵和赶过来的禁军掰扯,自己奔向紫极塔。
天枢阁派来的驻守的弟子竟然全在外围,塔前真正看顾的是乾平帝的玄衣卫,其中头领直接拦在马前行礼:“殿下。”
塔身只打好了基础,建了地宫和半层檐墙,好像地面上一块巨大的疮疤,陆洄问:“陛下让我查案,却从来不许我进入紫极塔吗?”
玄衣卫:“紫极塔名义上毕竟是夫人的陵寝,这……”
未等说完,陆洄竟然一夹马腹,直接向里冲去!
疮疤的真容很快完全露在眼前,陆洄下马时一扬手,一圈玄衣卫的武器便自动升空,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地宫门前此时突然窜出来一个胖子,二话不说扑通跪地。
高象满头大汗:“阁主,您听我一句话,这里……真的不能进啊!”
陆洄看了看外围高象带来的弟子,又看了看塔前虎视眈眈的玄衣卫,勾了下嘴角:“你就是靠这种本事当了这么多年的代阁主的?”
高象没听明白,跪得愈发恭谨:“这里面是陛下的脸面,不管阁主打算怎么处置,只要您今天进去了,陛下就没法当您没见过……”
陆洄双指一点,石门向内打开:“你不说今夜我来过不就完了?和和美美皆大欢喜,高大人不最擅长这个么。”
说罢,他迈入塔身。
地宫里的棺盖并未用蜡封死,尸体头顶三足金乌的眼睛细看是两个细小的通风口,陆洄振袖一挥,贺云枝的真容暴露在空气中。
的确如苗金贤所说的一样,胸口起伏,宛若沉睡,不仅没有死尸的悚气,反而华彩照人,仿佛神妃仙子。在这恬然美人的身侧,棺材的内壁密密麻麻画满了血字符咒。
那是镇压邪祟的术法,层层加固,将天魔牢牢封印在贺云枝体内,无法从镜魂双塔脱身。
你想告诉我什么呢?陆洄毫无畏惧,用灵识探上贺云枝的尸身。
你是想做神仙,帮他脱离苦海,还是要当伥鬼,把他拉下水底?
贺云枝体内的黑雾不安地涌动起来,似乎在啸叫什么,紧接着,陆洄的灵识猛地一顿,聚向尸身的左手。
那小拇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在满棺的雍容珠宝中不值一提,陆洄捏住扳指,往下一滑,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她缺了一截小指骨。
蓝珠将自己的一截肋骨安到谢涵云身上,由此将他变为傀儡,那贺云枝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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