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昌三年正月初一,洛阳城未鸣钟鼓,亦无百官朝贺。张谦于寅时三刻起身,着素麻布衣,束发戴巾,亲执铁犁立于宫外籍田之中。天尚未明,寒星如钉缀于墨空,朔风卷起他衣角猎猎作响。内侍欲上前代耕,被他抬手止住。
“今日非为礼仪而耕,”他低声道,“乃为守约而耕。”
此田名为“信耕田”,是去年登基时亲手开垦的第一垄地,象征“君与民共耕天下”。一年来由宫中老农精心照料,种稻两季,秋收后留茬还田,土壤松软如腐殖。张谦深吸一口气,将犁尖插入冻土边缘,肩背发力,犁出一道笔直深沟。汗水顺额角滑落,在冷风中瞬间凝成细霜。
日出东方,百姓闻讯而来,远远围在田埂之外,无人喧哗。忽有一童子越众而出,年约十岁,赤足踏雪,捧着一只粗陶碗跪于道前:“陛下,这是我娘熬的姜汤,说您耕田辛苦,要我送来暖身。”
张谦停下犁,接过碗,双手已裂口渗血。他饮尽热汤,将空碗递还,轻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满,”孩童抬头,眼中清明,“爹说,只要肯读书、肯干活,将来也能像李承业哥哥那样当官做事。”
张谦怔然片刻,忽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那是“义民录”的最高凭证,全国仅颁发九枚,每枚刻有编号与持有者姓名。他亲手挂在阿满颈上:“从今往后,你便是第九位‘义民’。不是因你做了什么,而是我相信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人群寂静无声,继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啜泣。一位白发老农颤巍巍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账册:“殿下……这是我们村三年来的收支记录,每一笔都记着朝廷给的种子钱、修渠工钱、孩子上学补贴……我们不识几个字,但知道不能忘恩。”
张谦翻开账本,纸页泛黄,墨迹斑驳,却一笔不乱。最后一页写着:“总计受助白银七十六两四钱,粮米十八石,牛一头。今已还清租税,并多缴三石以报国恩。”
他合上账本,声音微颤:“你们还的从来不是钱粮,而是对这个国家的信任。而我所能回报的,只有继续守住这份清平。”
***
二月春寒料峭,江南梅雨未歇。一封八百里加急奏报送抵洛阳:交州刺史上报,林邑国(今越南中南部)趁我边防专注北方,调集战象三千、步骑五万,攻陷日南郡,屠城三座,掳掠人口万余,更扬言“汉室新立,不过小儿坐殿,何足惧哉”。
朝堂震动。许褚怒吼:“陛下!此番若再隐忍,天下皆谓我无胆!请命臣率虎豹骑南征,踏平其王都!”
典韦亦请战:“愿带火器营先行,炸毁敌军象阵!”
然诸葛亮仍端坐不动,羽扇轻摇。待群臣稍静,方缓缓道:“林邑非匈奴、鲜卑可比。彼处湿热瘴疠,地形复杂,大军深入极易染疫溃散。且其依山傍海,易守难攻。若贸然兴兵,胜则耗国力,败则损威望。”
张谦闭目良久,忽问工部尚书:“南海船坞,新型蒸汽炮舰可曾完工?”
“回陛下,首舰‘镇海号’已于上月下水,试航顺利,日行可达百里,装备六门火炮,甲板覆钢,不怕火箭焚烧。”
“传旨,”张谦睁眼,“命甘宁为水师提督,统领‘镇海号’及改装战船二十艘,即刻南下;另遣赵铁柱所制‘蒸汽登陆艇’五艘随行,可在浅滩直接靠岸。”
又召户部郎中:“发布《安边募兵令》:凡岭南本地青年参军者,家中授田加倍,战后可优先录用为地方吏员;凡医官自愿随军者,免赋十年,子女入太学。”
贾诩抚须叹曰:“妙极!以本土之人卫本土之地,既得地利,又结民心。且蒸汽舰船迅疾如风,敌不知其所来,象阵未成,我已登岸。”
果然不出一月,战报传来:甘宁舰队乘风破浪,七日抵合浦,连夜换乘蒸汽登陆艇突袭敌后。林邑军以为汉军必走陆路,未设海防,猝不及防。镇海号一炮轰塌城墙,火器营趁夜纵火焚烧象厩,战象惊奔反踩本阵。林邑主将弃城而逃,途中被归附汉廷的占族部落截杀。
三月初,日南光复。张谦不下诏庆功,反颁《南疆善后六策》:
一、废除当地土司世袭制,改设流官治理;
二、设立“岭南医学院”,专研热带疫病防治;
三、招募南方工匠,就地建造水泥房舍,取代竹木茅屋,防潮防火;
四、开通广州至交州海底电缆,实现政令半日可达;
五、鼓励汉越通婚,凡娶越女者,赐田十亩;嫁汉男者,免税三年;
六、在日南建“忠烈祠”,供奉阵亡将士与死难百姓,不分族属。
最令人震惊之举,是他下令将俘虏的林邑王子送往洛阳“胡族学堂”,与拓跋烈同窗就读,并亲笔写信安抚其父:“尔子非囚,乃宾。三年之后,若能通汉语、晓大义,朕当亲送归国,助其施仁政治民,共享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