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王小仙道，“给他们一点甜头，让他们尝到参政的滋味，却又不给实权。如同驯马，先松缰绳，待其狂奔一段，再缓缓收紧。若一开始就死拽，马必惊蹶。”
赵顼听得入神，忽道：“你说的……可是‘渐进立宪’？”
王小仙一笑：“官家聪慧。正是如此。民智未开之时，不可骤行大民主；然民智既启，又不可逆流而堵。唯有徐徐导之，步步为营，方能平稳过渡。”
赵顼点头：“就依你所言。另，命报社连发三篇论说，阐明‘民选有限、权力有界’之理，勿使民心过热。”
“是。”
数日后，开封府正式颁布《民选试行条例》，规定：东京十坊，每坊人口十万，划为选区，各选民意代表八人，共八十人，组成“民议公会”，每月初一赴区衙议事，可质询政策、建议工程、监督衙役。另，每坊可民选一名“治安协理”，协助衙役维持秩序，但无执法权，俸禄由府库支给。
消息传出，万民欢腾。游侠儿奔走相告，称王小虎为“民之脊梁”。各坊连夜组织宣讲，教百姓识字填票，许多老农捧着选票反复摩挲，如视珍宝。而世家大族则面色阴沉，私下称此为“引狼入室”。
选举之日，天晴无云。各坊设投票棚，红布高悬，百姓排成长队，依次领票、填票、投箱。禁军持枪巡行，以防骚乱。王小虎亲赴七坊巡视，见老妪颤手填票，小儿踮脚投箱，心中竟有莫名酸楚。
“这一票，真能改变命运么？”有老者问他。
王小虎蹲下身，平视老人：“能。因为从今往后，您的话，有人听了。”
当夜计票，结果出炉：游侠联合会背景之人，占七十二席；商贾子弟，占五席；儒生乡绅，占三席。王小虎本人，以九千六百票当选西华坊“治安协理”，得票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八。
翌日，朝堂震动。
宰相韩绛拂袖而起：“此非选举，乃帮会夺权！陛下，若不制止，不出三年，开封府将成游侠天下！”
赵顼不动声色：“民意所向，卿让朕如何制止？”
“可宣布选举无效！”
“为何无效？程序合法，百姓自愿，票数真实。你因他们出身不好，便否其正当性？那与前朝压制寒门有何区别？”
韩绛语塞。
王小仙此时出列：“臣有奏。”
“讲。”
“臣以为，游侠得势，非偶然，亦非solely因帮会之力。实因过去三年，游侠清理白帮、维护坊巷、赈济贫民、修桥铺路，百姓亲眼所见，故愿托付。若朝廷官员能如彼勤勉，何愁不得民心？”
“放肆！”枢密使陈升之怒喝，“一帮市井无赖，安敢与朝廷命官并论！”
“市井无赖？”王小仙冷笑，“那请问枢密使，去年腊月，白帮纵火焚烧东市，是谁率众扑救？前月暴雨，南渠崩塌，又是谁连夜筑坝？若无游侠，东京早乱成贼窝！”
殿中一时寂静。
赵顼缓缓道：“王卿所言极是。民心所向，不在出身，而在作为。诸卿若真忧国，不如自省：尔等可曾下过坊巷？可曾听过百姓哭声？”
群臣低头。
赵顼又道：“即日起，六部官员，每月至少赴坊间巡查一次，回衙须提交‘民情札子’，由御史台核查。若有虚报，严惩不贷。”
退朝后，王小仙独留殿外。燕云追出，低声道：“你今日太过锋芒，恐遭群臣嫉恨。”
“无妨。”王小仙淡然，“变法之路，本就是踏着尸骨前行。我若怕死，当初就不会回来。”
燕云默然良久，忽问：“你真觉得，小宋能走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