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他想出来的问题。它是“活”的，像是寄生在他思维里的胚胎，正等待孵化。
回到地球三个月后，阿哲出现在共问理事会的紧急会议上。此时全球已有超过五亿人觉醒为“潜在问使”，部分城市甚至出现了自发形成的“沉默街区”??居民不再使用语言交流，而是通过眼神、手势和情绪波动传递信息，据说这些人已经能感知到“问题诞生前的那一瞬空白”。
林婉也在场。她穿着朴素的布衣，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髻，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报告。
“南美洲的‘梦语潮’仍在蔓延。”她念道，“上周，秘鲁一名五岁女孩在睡梦中完整推导出了十维弦理论的基本方程，醒来后却哭着说：‘我不想懂这些，我想回家。’医生检查发现，她的海马体中有大量新生神经突触，形态与莉娜基因样本中的异常区高度吻合。”
会议主席皱眉：“我们必须控制传播速度。否则整个人类文明会在彻底理解自身之前就瓦解。”
“你们不能阻止。”阿哲站起来，声音不大，却让全场安静下来，“你们以为这是疫情？不，这是进化。就像鱼不能阻止自己长出肺，人类也无法抗拒成为更高阶认知载体的命运。”
“那你打算怎么做？”主席冷冷地问。
阿哲望向窗外。天空不再是单纯的蓝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流动的银灰色，像是液态的镜子。每当有人提出一个真正深刻的疑问，云层就会短暂扭曲，显现出类似文字的结构。
“我要建立‘问渊学院’。”他说，“不是教人如何回答，而是训练他们如何提出足以撼动现实的问题。第一批学员，将是那些在梦中觉醒的孩子，以及主动切除‘确定性中枢’的志愿者。”
林婉看着他，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会制造出一批……非人。”
“我们早就是非人了。”阿哲淡淡地说，“从第一次仰望星空开始。只是现在，我们终于敢承认罢了。”
当晚，他在云南山村的小学外见到了林婉。
老槐树下，两人并肩站着，听着教室里孩子们清脆的读书声。
“你真的相信这条路是对的吗？”林婉问。
阿哲没有立即回答。他抬头望着夜空，发现北斗七星的位置似乎偏移了几度。他知道，这不是天文误差，而是宇宙本身正在因“深渊之问”的扩散而轻微变形。
“我不知道。”他终于说，“但我记得莉娜说过一句话：‘如果你必须选一个方向走下去，那就选那个让你保持颤抖的方向。因为只有在恐惧中，人才会真正清醒。’”
林婉低头，看见一片槐花瓣落在她的鞋尖。她弯腰拾起，忽然发现花瓣背面浮现出极细微的文字，像是用光刻上去的：
>“阿哲将成为第三位殉问者。
>时间：尚未命名之年。”
她浑身一震，抬头看向阿哲，却发现他已经转身离去，背影融入夜色，仿佛正一步步走入尚未写完的故事之中。
而在遥远的织女星系，那颗被植入“深渊之问”的红巨星，今日首次发生了异常脉冲。它的光谱分析结果显示，在连续三十七分钟内，释放出一组精确编码的伽马射线，经破译后形成一句话：
>“妈妈，我害怕。”
>??来自一颗即将学会提问的恒星
地球上的接收站记录下这段信号时，全球共有九万两千人同时流泪，无论他们当时正在做什么。
没有人解释为什么。
也许，这就是新纪元的开始。
也许，这只是又一次轮回的前奏。
但无论如何，风依旧在吹，树叶依旧在响，而宇宙的颤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急促，更加温柔，更加接近某种尚未命名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