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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让轻轻挑眉,和站在木架前的江维桢交换了视线:“郑太傅告病了?”

“嗯,说是那日来皇城的时候吹了风,年纪大了身体耐不住,”齐子元微垂眼眸,“也可能是因为我任用宋清气病了……皇兄当年推行新政,郑太傅不是也极力反对吗?”

齐让正要去纠正许戎的字,闻言抬起头朝齐子元看去:“陛下连这也知道?”

“这皇城里哪有什么秘密,更别提郑太傅当初可是当朝和皇兄起的争执,”齐子元撇了撇嘴,“太傅大概一直觉得……我虽然天资不如皇兄,做皇帝也不如皇兄果决有远见,但胜在乖顺听话也还算努力,或许可以当个守成之君,没想到我虽然不如皇兄,却还是做了和皇兄一样的事。”

“你并没有不如我,”齐让安静地听他说完话,才开口,“只要你想,会成为比我更好的皇帝。”

“我从来没想过要超越皇兄,”齐子元看着齐让,认真道,“皇兄对江山社稷和天下百姓的责任是与生俱来的,我只是因为坐到了这个位置,尽可能去做一点自己觉得对的事,至于以后……我没想过,我甚至连春闱结束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能够做好当下的事,已是十分不易,”齐让自嘲地笑了一声,“我当年若是有陛下的通透……”

“我也不是通透,我是……”齐子元歪着头想了想,“可能因为从小没人对我抱有什么期望,所以我一直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健健康康地长大,快快乐乐地活着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对其他的事,也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皇兄却不一样,出生即是太子,自幼被寄予厚望,享受着无与伦比的尊贵,也承担了这天下最重的担子,自然不可能像我这么没心没肺。”

“你……”齐让眼睫颤了颤,目光落在齐子元脸上,半天才道,“那就希望陛下能一直这么没心没肺。”

“好,”齐子元弯了弯眼睛,举起手里喝了一半的茶盏,“皇兄的祝福我收下了!”

话落,扬手喝光了杯中的茶,而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果然不能一直待在仁明殿,和皇兄聊一会,我心情好多了。”

齐让明明没说什么宽慰的话,甚至还被反过来安慰了几句,但时日久了,早已习惯了对方的

性格,也不多言,反而将手里的笔递了过去:“那陛下来陪许戎写一会字?”

看着悬在面前的笔,齐子元微滞,微垂视线,正对上许戎充满期待的目光,抽了抽鼻子:“……皇兄,我的字你也见过,就别误人子弟了吧?”

“练了这么长时间摹本,陛下的字也进步了不少,”齐让说着站起身来,让出位置,“虽然还差火候,教许戎足够了。”

听齐让这么说,齐子元也不再纠结,立刻起身绕了过去,在许戎身边坐下:“阿咬在写什么?”

许戎朝他身上靠了靠,而后才乖乖回道:“《中庸》。”

上次见面还在读《大学》,这才几天,已经到《中庸》了?

不愧是齐让教的孩子。

这么想着,齐子元忍不住朝齐让看去。

齐让刚给自己倒了杯茶,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立时抬起头来,而后笑了起来:“他年岁还小,学这些只是为了认字,顺便读来当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倒是挺合适的,”齐子元赞同地点了点头,“我还以为皇兄是要按着自己小时候来要求他呢。”

“我像他这个年岁也只是刚开蒙……”话说了一半,齐让微顿,目光在许戎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转到齐子元身上,“陛下好像一直没问过许戎的身世?”

“那皇兄知道吗?”齐子元反问道。

齐让点头:“知道。”

“皇兄知道就好了,”齐子元说着,伸手轻轻捏了捏许戎的脸,“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说他叫阿咬,至于其他的,就不重要了。”

对许戎来说,练字并不算什么辛苦的事儿,对齐子元却未必。

尤其难得空闲还要一直坐在书案前,多少有点自讨苦吃。

因此没多一会他就先放下了笔,得了齐让同意后毫不犹豫地领着许戎到院子里玩起了鞠球,然后把自己玩了个筋疲力竭,用完午膳哄许戎午睡的时候也挨在旁边跟着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睡了半个时辰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色暗了许多,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齐子元懵然地坐了一会,看见身旁还睡得香甜的许戎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轻手轻脚地下了软榻,穿上外袍和鞋子出了门。

齐让正坐在殿外游廊上赏雨,或者也不是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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