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目光在少年脸上微微停了一瞬,齐让指了指面前的炭盆,“夜风起了,坐这儿取取暖,待会用晚膳。”
“我都要忘了还没用晚膳了,”齐子元也不客气,挨着齐让坐了下来,而后就看见空了的酒盏,又看了看齐让的脸,难以置信道,“皇兄喝酒了?”
明明是得了江维桢的应允,被齐子元这样地问,齐让莫名其妙地有几分心虚,掩着唇轻咳了一声:“维桢。”
“嗯?”江维桢还没回神,就迎上了齐子元看过来的目光,只好点了点头,“只喝一盏,于身体无害。”
“那就好!”江维桢开了口,齐子元便放下心来,看着齐让认真道,“这才几个月,皇兄就能尝酒了,用不了多久,皇兄就能痊愈了!”
齐让看着他的样子,眉眼也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等我痊愈了,陛下在生辰宴上欠下的酒也该归还了。”
想起之前生辰宴上自己为了阻拦齐让喝酒差点醉死过去,齐子元莫名有些感慨。
明明也没过去很久,再面对这人的时候,却再没了当初的畏惧。
“别说当时欠下的酒,”他笑着开了口,语气真诚,“陪皇兄不醉不归都行。”
夜色渐深,整个行宫也跟着沉寂下来。
大抵是在在温热的池水里泡了太久,勾起了一整日的颠簸劳顿,才吃完晚膳没多久,齐子元就打起了呵欠,一双清澈的眼底也隐隐地泛起了水光,却还十分努力地偏着头去听江维桢讲北关的风土人情。
意识已经涣散却又强打精神的样子和饭吃了一半就靠在江维桢身上昏睡过去的许戎如出一辙。
“时候不早了,”齐让放下手里的汤盅,打断了喋喋不休的江维桢,“陛下也该回去休息了。”
“哦……好,”反应过来齐让在说什么后,齐子元掩着唇又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那皇兄,明早行宫门口见。”
“嗯,”看着他困恹恹的样子,齐让扬了扬唇,不自觉地笑了一声,“好。”
“那我走啦!”齐子元放下心来,又朝着江维桢挥了挥手,才摇摇晃晃地起身。
“明早行宫门口见,”目送齐子元带着陈敬出了门,江维桢转过头看向齐让,“去干什么?”
“去观云亭,”齐让回道,“看日出。”
“看日出?”江维桢意外地挑了挑眉,“难得你能有这种兴致。”
“不是正好应了你的希望……这么久了,我也该离开皇城,好好地看看大梁的河山,”大抵是被说话声所惊扰,蜷在江维桢怀里的许戎不安地动了动,齐让循着动静看过去,声音放轻了几分,冲着江维桢抬了抬下颌,“咱们也回去吧?”
“好,”江维桢单手抱着许戎,另一只手递了披风给齐让,低低道,“别着凉了,明早看不了日出。”
“知道。”
齐让接了披风,抬眼看了看灰蒙蒙的夜空,心底竟隐隐地生起了些许期待。
时隔数月再住进行宫,换了身份,换了寝殿,也睡得还算安稳——或许因为也换了心境。
许是因为太过放松,竟然难得做起了梦。
一会是皇城门外,还未继位的新帝面上挂着得体却虚伪的笑容,在他身后文武群臣浩浩荡荡,对着马车上的自己齐齐开口:“恭迎太上皇回宫”;一会到了除夕夜,同样一张脸,双眼却更加明亮的少年半趴在书案上,声音很轻却又十分认真地说:“希望皇兄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前世今生,来回往复。
在梦境里沉浸了太久,被叩门声吵醒的时候,齐让整个人都有些恍惚,目光在有些陌生的寝殿里转了一圈,直到看到床榻另一边卷着被子睡得正香的许戎才慢慢地找回了意识。
同样被吵醒的江维桢趿拉着鞋子匆匆去开门,片刻后又回到内殿,看见床榻上已经醒了的齐让压低了声音道:“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反正今天也看不了日出了。”